李華成展示之前他SD記憶卡的“信訪調解室”照片
  2009年12月6日,好房網成都市天回鎮金華村,拆遷工人穿過擺放在工地里祭奠自焚拆遷戶唐福珍的花圈。11月13日,成都市金牛區城管執法局對唐福珍住所進行強拆,唐福珍自焚燒傷,之後因搶救無效死亡
  7月4日上午,李華成約我在成都光華大道上的國際非遺博覽園見面。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開著一輛破舊電瓶車,載著我固態硬碟繞向園後的農家樂。那裡是他常往的清靜之所。
  他很清楚,最近在媒體上曝光,是因為自己作為一個上訪釘子戶,去年被青羊區信訪局“招安收編”、後又重歸上訪隊伍的經歷被挖掘。在赴約前,與他接觸過的記者告訴我:他反覆訴說太平洋房屋強拆帶給他與家人的系列打擊,“聽得讓人起膩”。最令人頭痛的是,“他好說官話套話”。
  2012年曾與他合作“暗訪”成都市國土資情趣用品源局的一位女記者對此倒是頗為理解—對於執著的上訪者而言,他的整個生活,及其家庭在內,常年專註的惟有上訪這件事。她認為李華成只是對法比較願意鑽,比較懂策略,知道如何為自己說話。總之,他不像一個普通的農民。
  電瓶車“突突”地停在果園。一旁閑耍的幾名男子沖李華成高聲揶揄,“喲,又來了一個。”他黝黑的圓臉馬上堆起笑,“這是我特地請來的律師。”
  剛坐下,他一邊遞上自己的身份證,一邊客氣地請我出示工作證。爾後壓低聲音,“這個時候,不得不小心行事”。
  攤開厚厚的材料,“在我信訪工作期間,我向政法委書記提出過,要求他們規範執法,端正作風。以免發生冤假錯案。包括我對信訪工作人員表示,沒有規矩不成方圓……”說這番大義凜然的話時,他一隻手自然垂落在扶手下端,身體斜倚,肚皮微鼓。
  “有沒人說你挺像領導幹部?”我打斷他,問。
  “有。”他眼皮眨巴著,有人是嘲笑我,有人是實實在在地說。
  刁民是如何“煉”成的
  “我是對他說過那句話。”許娥芬在位於青羊區城鄉結合部的“英國小鎮”上,開了一間茶房。她是文家街道辦轄區村民,6年前遭暴力拆遷,從此上訪不懈。
  去年秋冬季節的一天,她再次來到青羊區信訪局。在掛滿錦旗的裡間,她看到桌上紅底黃字的牌牌標註著“李華成信訪調解室”。眼前那張面孔,叫不上名,但分明是在同一“戰壕”亮相過的。
  他問她,“你有啥子冤屈?我來接待你。”
  “你還能解決我的問題?你的屁股都在流鮮血,還想替別人治痔瘡?!”她忿忿地脫口而出。
  “你依法走嘛,”李華成嘴上應著,她的話卻像一把刀捅進心窩。今年2月,他徹底辭職“下課”。
  “我不曉得他是啥子原因不乾。但他家的事確實一直沒解決。”許娥芬說。
  李華成是青羊區文家鄉董家壩村7組的農民,原本與父母妻兒擁有7畝承包地及附作物。據他說,他與所屬的文家街道辦產生矛盾,乃至要狀告區政府,始於2005年。那年,青羊區徵地風聲傳出,他在林園地“又栽種幾百棵樹,而且都是名貴品種”。結果,徵地補償金談不攏,“本來談好賠償18萬多,房屋面積按家庭每個成員35平米計算。年底他們卻翻賬,說是算錯了,只願給13萬多。其中說我搶種樹。”
  有人質疑他投機取巧。根據相關法規,凡在國家公佈徵地之後所栽樹木、建蓋房屋都屬違規,不應補償。他申辯說,“不是我耍伎倆。土地分為國有與集體所有。我家土地屬集體所有,我就有經營權、使用權、收益權吧?”
  我致信約訪董家壩村社區書記與文家街道辦黨委領導,收到答覆:“關於李華成的事情,請找青羊區區委外事辦”;“對不起,請通過正常渠道。”
  被婉拒之際,李華成領著我登上安置小區“心愿花園”第二期的一棟住宅樓。遠方是一片開拓的高爾夫球場。他指著綠茵中的停車地說,“那裡曾有我的家園。”2009年,為修建高爾夫俱樂部、別墅、安置小區,鄰近的樂平村、七里村及部分董家壩村土地被征收。談判僵持不下,6月下旬,“街道辦以村委名義,組織上百人”將他們夫婦強押出屋,“所有家當全部洗白了”。
  當天,李華成憤怒地衝到街道辦,要與領導當面理論—“哪怕有一分錢的理由”,聯防隊員們手扣手將他擋在人牆外。其後,他從區政府一路上告到省政府,然而“從上至下,層層踢皮球”。這一年,也是時任成都市長李春城大行舊城改造之年。
  一個月後,李華成與妻子來到北京,蝸居在南站一帶的地下室。他要向國家信訪總局遞交申訴。7月13日,國家信訪總局復函,已轉給四川省信訪辦。當天,這對夫婦在天安門廣場周圍被帶到警局,接著被成都駐京辦的人接到一家快捷酒店,隨後又被文家街道辦派員拉回四川。
  “街道派出所所長耍門坎,還是我們說了算!”回去當晚,青羊區公安分局對李華成宣佈行政拘留9天,處罰理由是,他“非法攜帶證據”。當年的女記者早已淡忘他的長相,卻記住他多次講述自己被拘留,連累兒子報考軍校政審無法通過。
  2013年,李華成打起行政訴訟官司,狀告青羊公安分局,從青羊區法院逐級告至北京的最高人民法院。因為“超過法定起訴期限且無正當理由”,法院均裁定不予受理。
  他成為當地高度維穩對象。“上有指令—莫把他跟丟了,”他大手一揮,“起先,我身後跟著六七個人。遇上敏感期,監控力度加強。他們騎車在我車後追攆,瘋狂攔截。監控人員中有強拆我家的人,他們斜眼瞄著我—你算個老幾?”
  矛盾日趨白熱化,他的維權意識愈加根深蒂固—“我要堅定走下去,固執就是意志堅強!”計算利益損害,維權付出的成本也在上揚。2012年年底,李華成向區政府開出的賠償總額被斥為“漫天要價”的“刁民”。他自有道理:相比政府投入的高額維穩經費,我的報價很低。
  “訪民中,李華成比我們會說話。”許娥芬捧著一疊卷宗進來。儘管事先我與她講明採訪目的,她還是引來她的哥嫂—兩個維權者。她抽出自己被毆打後的相片,擺放在我面前。一個怯弱的聲音再三問我,“你說,我們該怎麼辦?”
  法是刁民的救命草
  學法。李華成點燃了香煙。他的床頭凌亂地碼放著《行政執法與行政審判》、《行政覆議法》、《農村土地承包法申請圖》、《土地承包法》《土地管理法》等,裡面還夾有一本《讀心術》。書的封面覆蓋著一層薄灰,這個初中未結業的農民在被釋放後,決心鑽研土地法規與《政府信息公開條例》。
  2012年9月,他分別向成都市國土資源局、四川省國土資源廳、國土資源部申請公開“有關成都市青羊區董家壩村7組,高爾夫球場,別墅占地批文信息”。市級與省級兩大國土部門迴文:經查,無上述土地批文信息。
  這年年底,他又向中廣網舉報,協助記者調查此事。“國土資源部三令五申禁止新建高爾夫球場,青羊區仍有占地千畝高爾夫球場在營運”,他更篤定拿到核心證據—“沒有獲批(土地使用批文),就意味違法占地”。
  於是,面對我對他種樹動機的疑問,他再三強調:“樹是徵地通知前種的。至今也沒有徵地公告,因為沒有批文徵地。”
  他還說,那次事後,一個區領導指著他:你把這個“膿包”戳破了。
  “這個人的確很對。”蘇坡街道辦訪民薛明遠說。2007年,他家的土地被以建造影視基地之名強徵。在青羊區信訪局,他邂逅同來上訪的李華成,“覺得眼熟,他原來與我侄兒一個生產隊。”兩人越聊越近,“不斷交流中,他給我指明一條道—從上訪維權到司法維權。他說土地問題必須要學習法律,摸清條例條款,爭取政府信息公開,要像滾雪球一樣掌握違法事實真相。”
  勾利與薛同屬一個街道辦,同住一個小區。她在爭取她與女兒的居住權。或許因為年輕,對學法與扭轉生機,她要比許娥芬更積極自信。看著書櫃里的法律書籍,她對李華成十分感激:
  “如果當時他不肯幫助我,我或許要花費很長時間才明白後面的路怎樣走。上訪的人都巴望有人關註,誰也不想無止境地熬下去。兩年前,我就很依賴,根本不懂依法維權。為此,我們與政府機構胡攪蠻纏過,也被他們推諉趕走過。他們說什麼,我們只能聽什麼,十分無助。
  2012年秋天,我在區國土資源局交涉,認識了李華成。他很有經驗,問我拿到徵地公告沒有。他把他的版本給我看,我才心裡有數。他說拿到它,趕緊去做徵地信息公開。現在,我們已做了兩百多起信息公開。不管別人說什麼,我們都能在法律框架下,拿出依據講道理。”
  聽到李華成索要高額賠償,她不感到驚奇。上訪讓他們體會生活的艱難越多,他們就越憂慮子女的命運。“普天下父母的心都相通。我盼望快刀斬亂麻,儘快獲得切實保障,彌補我對女兒的虧欠。”勾利望著正在客廳玩耍的3歲孩子說。
  今年6月初,街道辦的人來到李華成家,說會有8人陪同他與另一女訪民到外面“耍上一周”。不由分說,即刻出發。
  去往阿壩若爾蓋草原途中,見他情緒低落,他們勸道,“你吃好玩好就行嘛。”
  “可我哪有心情玩?”在車上,他對他們宣講,“我的今天可能是你的明天……”
  他們回答他,“如果哪天我家也被鏟平了,一定請教你。”
  “你是政府的防彈衣”
  每周二還不到9點半上班時間,訪民們便陸續聚攏於青羊區群眾服務中心。這一區信訪局設在區政府大院13號樓,緊挨著派出所。院內,無論藍衣警員還是黑衣保安,與上訪者不經意的對焦,彼此眼神都透出戒備、逡巡、乏味。
  例行公事的登記,訪民企盼中大獎似的,等待被領導幹部接見。快10點鐘,終於有人不耐煩地吵嚷起來,“都幾點了?還不見你們領導露面,莫怪我們去撞他們的門。”
  “這事我們真乾過。要闖領導辦公室,必須過一道大鐵門。李華成雖在這兒上班,但和我們一樣被擋在鐵門外。”站在接待室外,勾利的眼神瞥向最靠近派出所的一間房,那裡曾是“李華成信訪調解室”。
  去年上半年某個周二,李華成又來上訪。青羊區信訪局局長解愚將他叫到一邊,要他來做信訪工作。他說李華成的上訪與講法是勝任這份工作的“過渡鋪墊”。
  “開玩笑吧,”第一次,李華成未加理睬。9月下旬,解愚打電話叫他來一趟信訪局。接下來的一小時里,解愚竭力說服他接受上次的提議。
  “會不會是陷阱?萬一我在信訪辦說錯話,不是逮住我的尾巴?”他心裡七上八下。不過,“解局對我說,你也知道信訪不能解決問題,要找相關職能部門,要儘量引導訪民走司法。”
  李華成說解愚還暗示他:“假如你來做工作,也許你的問題會加快進度。”
  在青羊區信訪局門口,解愚卻對我說,李華成沒有開出要解決自身問題的條件,他也沒有給予任何相應承諾。“我們能夠提供給他的是一間辦公室、一頓午餐,還有每個月800元的勞務費。”
  去年10月間,訪民薛明遠來到信訪局。他詫異地發現李華成搖身一變,居然變成接待訪民的“李主任”。他忙問原委,李苦笑一下,顯得很無奈。
  “做嘛。這是做好事嘛。”每逢上訪接待日,李華成或站在門口主動與訪民攀談,或接待他們上訪。“第一要把訴求寫清楚;第二尋找獲取相關證據;第三應向哪級政府機關申請要求的,就要向哪級政府機關上訪和走相關程序。有些問題不要等信訪局來回答你。”
  有時聽到信訪接待員抱怨幹得惱火,他卻覺得輕鬆,“我是訪民,我瞭解訪民的心理需求與飽嘗的辛酸苦辣。”
  “信訪工作往往拖、拖、拖,上訪的人只能等、等、等,”他洞悉信訪中兩方的心態,也認為有些訪民糾纏的問題並非合情合理,“根本不屬信訪範疇。”
  “領導接見訪民有其選擇性,”他挺同情信訪接待員:他們也無權無勢。訪民發泄滿腔怒火時,“恨不得扒光他們”。
  薛明遠與勾利註意到,李華成任職後,上訪人數從平常五六十人、最高時的上百名,驟然銳減。究其原由,除了部分人聽取李的建議,轉換上訪渠道,尋求司法途徑。其他人的心思,五味雜陳。
  “他向我們宣傳哪項政策好,我們卻覺得信也是白信。要是上面說話不落實,他一個平民老百姓說是白說。我們跟他爭,他說我也沒法,就這點權限。”
  “訪民之前還心存盼頭,起碼有一個領導接見自己。換作他,就變成訪民接待訪民。豈不是他坐在那兒一天,我們的問題就永遠拖下去?”一個不肯透露姓名的訪民對我說,他們在觀望,李華成上班了,政府是否先了結他的事。“要是他都不行,他們則更無望。”
  “大家有層彆扭沒好講出來。他到信訪局工作,就是一個叛徒。”許娥芬嘟噥著。一次訪民茶會上,李華成察覺背後有人戳戳點點,交頭接耳發出這兩字。其他人默認不語。
  “我也罵過他。”許娥芬的茶室里,訪民譚偉粗聲大氣地說。他不肯服從拆遷,“一塊大石頭從窗外扔進來,12歲的女兒正在屋頭”。被迫搬離使他憤懣難平,他到青羊區信訪局上訪,結識了李華成。
  那次,接待人員派李華成出面安撫他。他因排在最後,特別煩躁。李又陪他去見區里新上任的一位副書記。“他在旁督促書記,要公平公正處理我的事。書記也表態,回去立即查辦。”
  然而苦等無果,他又來到信訪辦。李華成和他一塊上區政府去找一把手。未被接見,他倆只得悻悻離開。一走出區政府,他當街怒斥李華成,“你是政府的防彈衣,為他們擋槍擋炮。”
  “憑良心講,李華成是個好人,他想為大家辦事。”這個自稱“文盲”的中年漢子用打火機敲打桌面,說出訪民們的真實想法:信訪機構“招安”了李華成—既穩住這個資深訪民,又利用他做其他訪民的工作。
  李華成越來越失落,自變換角色後,他的問題非但無進展,領導接待他的幾率幾乎為零。更令他倍感屈辱的是,“據可靠消息”,他每月領到的勞務費,竟是街道辦劃撥給區里的。
  “我始終都是一個訪民。”他否認他“轉型”過。2014年1月,他向上面提出,自己累了,想休息。
  “你若願意,歡迎為信訪服務”
  7月6日。又在果園,李華成的兒子坐在我的對面,比他父親高大健壯。李華成欣慰地介紹,兒子讀大三,學的也是新聞。“但請不要暴露他的名字。”
  “2006年強拆我家時,我已經有十一二歲,那場面真把我嚇慘了,”李華成的兒子說,一群光著赤膊、佈滿文身的人開著鏟土機,“像攻打敵人似地”對準他家人。年邁的爺爺被拖出屋外,媽媽被摁倒在地上。爸爸一把拉開驚慌失措的他,央求那幫人,他還是小孩。
  2009年,待他趕回,家已然淪為廢墟,“支離破碎的安全感,無疑被鏟土機又狠狠碾過。”
  “我要考軍校。我要讓自己變強。我要保護自己,保護家人,保護更多的弱者。”而父親的上訪,卻使他夢想破滅。當時,父親一個勁地抽煙,聽任他痛苦地抱怨。
  為何改學新聞,他說相信媒體能伸張正義,報道社會不公。“我將來要為底層的弱勢群體說話……”他突然愣生生地問我,誰能維護我們的安全感?
  “這不是錢不錢的事。這是犯罪!”在自家寒酸簡陋的大廳,李華成一條腿跪在沙發上,頭埋得低低的,將身子扭成噴氣式飛機狀,“拆遷時,他們用腿壓住我的喉嚨。”父親帶著遺憾走了,去年夏天,母親又含恨離世。他整整四天四夜,沒有合眼。
  那時候,他的思路反而比以往堅定清晰。明知讓他做信訪調解是一場游戲,他也想將游戲玩下去,“還要玩好”。他想不失時機增加依法維權的訪民力量,一點一滴地推動體制的改革。他還寄望通過向體制宣傳依法辦事,促使其慢慢地改變。至於他的上訪求助,自然融入此進程中得以突破。他太明白,僅憑個人的力量,簡直微不足道得可笑。
  “如果你提出的賠償最終不能達成呢?”我問。
  “依法”—他一口咬定,最少要用法律的方式與思維裁判。“如果離法太遠,我會繼續上訪。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。”
  “如果依法判定你錯了呢?”我追問。
  “依法判定是我的錯,我就承認。不過用法衡量,以事實作依據,我認為我沒錯。”
  7月初,解愚找李華成談話。
  “他試圖安撫我,說你既然屁股流血,就先把血止住,再回來上班。到時把牌牌做得更大一些。”
  李華成這番話被解愚修正:“我歡迎他回來,可沒設置前提。他願意為信訪局工作,我就提供了一平臺。假如其他訪民都願意,我也希望他們和我一起來為信訪工作。”
  “有記者問過我,日後你的上訪不存在了,市信訪部門請你做工作,你做不做。我說,信訪不能解決問題。這一制度不改革,做不做都沒意思。”李華成說,當時他這麼回答解愚,現也要鄭重地告訴我。
  下午4點多,離開李華成家時,我不死心地請他帶我上村社區辦走一走。他再度載我上路。未幾,一名身穿黑色T恤的男子,猛地從小道騎車竄出。“那是聯防隊員,”李華成小聲說。
  那人很快追上我們,一面打量我,一面客氣地問:“李華成,她是你家親戚麽?我看不像喲。”
  “我是他兒子的老師。”我忙解釋。他狐疑不定,跟到岔路口才離開。李華成的電瓶車在村委門前未敢逗留,風馳電掣般駛過。
(原標題:“刁民”李華成 失敗的“招安”)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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